每到秋季，秋储是北方家庭的一件大事，葱蒜是其间的主角之一，虽是菜肴的辅料，却缺不得，清水河的葱蒜质量好，广受喜爱。大葱白长绿短，汁液丰满，滋味稠密。蒜多为紫皮子，独头，不分瓣，好剥，滋味那叫一个“冲”，能辣得你耳根子疼。

  “缸”，是个泛称，包含坛子等，人们一般称大点的坛子为“缸腿子”。倒也形象，已然身段没有缸高，又比坛子大，被誉为“腿子”也算精确。缸是腌菜用的，有大小号之分。坛子一般腌咸菜，有盖子，类似于四川腌制泡菜的玻璃罐子。“缸”是窑制品，胎厚釉浓，重量重于一般瓷器。清水河县烧制的缸，质量好，在民间有：“南有景德镇，北有清水河”的美誉。

  粗制的陶器，怎样能与景德镇的青花瓷比美呢？权当是自说自话，人们只管用，也没把这话当回事。

  一个偶然的时机，老友“军哥”说，带你去个没去过的当地——清水河县内的古瓷窑。清水河县地处黄土高原的边际，是在黄河“几”字形，“横折”笔画“折”的下半部方位，河对面是准格尔旗，下端有个水库，与山西相邻。

  弯多坡陡是黄土高原的一大特征，公路两边沟壑纵横，植被稀少。坡虽陡，但也算不得山，罕见石头山脉，也缺少峻峭山势，以及绵亘不绝的山峦。土坡起崎岖伏，间有沟壑相隔，多为雨水冲切所造成的。黄土高原最缺的是水，年均降雨量低得不幸，可偏偏雨水的力气达到了为所欲为的境地，将黄土切割得挥洒自如，有的当地直线下切几十米深。而雨水的下切并非像切豆腐相同的整齐，它是顺势而为，随形而作，好像跟黄土商议好了似的，避实击虚地切，顺坡而下，构成毛细血管般的沟壑，再弯曲迂回，终归把雨水引导到不远的黄河中去了。

  清水河与陶瓷，犹如寒门出贵子，总给人稀罕的感觉。世人把陶土与火焰结合的文明，总是会集在越窑、长沙窑、定窑、龙泉窑、景德镇窑、德化窑等知名窑口上，那是由于其间有几大窑盛产过皇家御用瓷，一起还产许多的外销瓷、艺术瓷，以及民间用瓷，具有悠长的前史。而翻遍《我国陶瓷史》，找不到关于清水河烧陶瓷前史的记载，仅仅涉及到元代陶瓷时，在一张地图的边际，标有清水河几个字。

  前些年，窑沟乡西南部的黑矾沟村邻近发现了成群的明清古瓷窑，布满了沟沟坡坡，据说有20个古窑，且保存无缺。后来，还被列为自治区重要考古发现之一。这一段时刻的确有些为难，从现代交通的便当和人类对传统认知的视点看，都显得滞后了些，由于老瓷窑连片会集地一向矗立在那里，“窑沟乡”等地名也在暗示着什么，问问周围大众，抑或是当地的羊倌儿，都会垂手可得地址拨给你。

  黄土冲刷的沟壑，像游龙摆尾似地卧于坡间，深达四五十米，一条简易的山路七弯八拐地伸向沟底。沟内荆棘丛生，草木茂盛，两岸砾石凸显，坡滩处，顶风矗立着一座座石头砌的窑炉。

  窑炉多呈圆形，用不规矩的石块垒砌而成，高的有六七米，矮的有三四米，朝南的一面多有窑门，周身开几处通风口，顶部有烟囱，指向天空，保存均无缺。让人感到惊讶的是，地处塞外深沟里的瓷窑，竟然和远在千里之外的越窑、景德镇窑等知名窑口的形状，考古界称作“馒头窑”，如此的类似。

  而现在，那些闻名的窑址多为考古开掘的遗址，充其量能看到埋在地里的半截窑炉，剩余的就是近年来为旅行等而康复的，而清水河这儿却完全是另一番现象。

  10余座窑炉，散落在缓坡处。拨开蒿草，钻进窑内，空阔的穹顶笼盖着被焰火熏黑的耐火土窑壁，地上干干净净，中心还有镂空的缝隙，是通风除灰用的，类似于咱们曩昔用过的铁炉箅子。轻轻地接触那被焰火熏黑了的窑壁，在蛛丝马迹中咱们寻找着窑炉的年月留痕，更是在心灵深处与远去的窑工们作着时空对话。

  窑炉边见不到任何标牌阐明，更无人看守，只要星星点点遗留在沟壑底部的羊粪蛋儿，证明偶然有羊倌儿会来沟底放牧。想问问沟的姓名，以及与瓷窑相关的前史，却难觅人踪。

  微风中矗立着一处半坍毁的窑壁，它好像在向人们诉说着往昔的沧桑年月，虽经风吹雨打、电闪雷击，仍粉饰不住它从前的光辉。眼下，焰火熏染得乌黑的石块早已退去了火气，粘连的耐火土硬如磐石，可半个窑炉还傲然挺立着，好像一幅油画，年月的颜色是用泥土和火焰抹出来的，而布景是湛蓝色的天空，仅仅不知这样的画面在这幽静的深沟中呈现了多久。

  窑炉边的蒿草覆盖着堆积的黄土层，里边夹杂着不相同的形状、不同釉色的瓷片，白的是定窑系，暗绿的是耀州窑瓷，从瓷胎和釉色看，许多应该是产自明清时期，阐明在这偏远的窑沟里从前烧制过北方闻名窑系的不同产品。

  在窑沟的缓坡处有高岭土层暴露，坚固的窑土，外表与顽石别无二致，但研磨过滤后，便会任由瓷工师傅们耍弄，像孩子们玩橡皮泥，能制造出碗、盘、碟、瓶、炉等器物，再辅以刻花、绘画等工序，精巧的瓷器便会随之发生。难怪清水河一带流传着这样一段说唱：“黑矾沟，出黑矾，还有闻名的花大盘。火罐钵钵油灯盏，花碗盘碟浆水罐。”这首歌谣，把产瓷的地址、种类、花样都说得明明白白了。

  间隔高岭土埋藏地不远，一个整块石材的大碾盘横卧沟底，分外抢眼，石头早已风化，碾盘直径有2米左右，卧在一圈沟槽内，应该是碾压胎土用的。很难幻想，当年窑工们是如何将这块矩形花岗岩运进深沟的。在碾盘边上的小坡中，咱们还看到了黑黑的煤层。

  至此，高岭土、煤、水，还有各种能做釉水的植物，均会集在一个沟内，这应该是烧瓷的抱负之地了。

  一窑窑的瓷器，展示着清水河窑口的烧制水平，从现在的发现看，清水河古瓷窑应该是长城以北区域，直接面向北方草原的罕见烧瓷场所。它的长处是，若从河北或陕西出产瓷器之地运过来，本钱高，运送难，刚好，清水河的山谷沟里具有了一切烧瓷的条件，因地制宜，满意长城表里的商场。瓷窑又接近黄河，水路能够运到包头，乃至更西。那是个面向北方、西北，乃至于漠北的产品集散地、分发地。“草原丝绸之路”重点是运送茶叶和皮张，已然以茶为主，就少不了茶具，瓷器无疑是一个抱负的挑选。

  可是，依据日本学者三上次男的观念，通向西亚、中东的“丝绸之路”遗址中，罕见瓷片呈现，原因是陆路运送瓷器有难处，一是路程崎岖，瓷器易碎，难保无缺。二是过于沉重，一峰骆驼驮不了多少，远不如驮丝绸赢利大。而“丝绸之路”上许多的瓷片均来自于港口遗址，阐明多为水路运送。这样，临黄河的优势便闪现了出来。

  因而，草原上的牧民喝茶多用木碗、铜壶也就不难理解了，但也不是说一点瓷器也没有。我猜测，许多的清水河瓷器，出售到以包头为中心的周边区域，先是水运，再分发，运往他地，短间隔能够用骆驼或车辆运送，满意大众的日子之需。至于哪个时期用什么瓷，因时局而定，时局终归有变，盛行似乎变得更直接，从厚胎到薄胎，从白釉到黑釉，瓷窑跟着盛行走，所以才有不同的瓷片呈现，它们的诞生，有的可能是几年，几十年，乃至上百年。毫不夸大地说，清水河的瓷窑，从前背负过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交汇处广袤边境的用瓷之责，足见其位置特殊。

  一处两连窑里，摆放着一堆已烧好的虎头琉璃瓦当。捡起一片，吹去尘土，金黄色的虎头露了出来，威严神态尽显制造的技艺。若是在古代，这应是高档其他宫廷或楼宇方能运用的釉色图画，仅仅从成色看为近年烧制的仿品，大概是要用到仿古修建上吧。窑里还堆放着窑工遗弃的筛子、染料瓶、旧鞋子等，不经意间，咱们在窑壁的一个小格子里，发现几个空火柴盒，上面印着“天津火柴厂”的字样。地上还发现几个空啤酒瓶子，商标保存无缺，上面写着“塞外星啤酒”。

  我想，停烧的原因许多，但还在于这儿以出产日用瓷为主，艺术水准不高，影响力不大。从国表里各大博物馆的展品看，从未见到清水河窑的瓷器。再加上粗瓷笨陶，出产功率低下，难以抵御其他当地的机械化出产的冲击，简单被代替。再加上地处山谷，运送困难，无法与交通便当的窑口相抗衡。这一切都加快了被筛选进程，被遗弃就难免了。

  当今，被遗弃的窑址，孤零零地散布在深沟里，寂寥无法，这从前有过的文明，给黄土高原带来过一抹亮色，继续几百年时刻，现在，它完毕了生命的维度，只以遗址的方法示人。它从前有过的光辉，展示在窑沟里，也埋藏在老辈人的记忆里。